这是九龙战结束后回到住处时的想法。
完蛋了。这次真的彻底完蛋了。
「这白痴一样的家伙,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。
最后连脸颊都挨了巴掌瘫软倒地的仇妍淑浮现在脑海。
她那孱弱的身子既使不上劲也没运内力,应该没受什么大伤。
「再怎么那样也太过分了。
倒不是说下手太重。按我的标准那还算轻了,根本不该轻易放过。
只是忘了仇妍淑的身份。
在仇家主办的庆典上,不该让仇家血脉在数百围观者面前那么狼狈地倒下。
虽说真心想宰了我的仇妍淑是幼稚了些。
加上前世的话我比她年长两倍有余,却太被情绪牵着走。
「都活到这份上了还这么不成熟。
不对,说到底不都怪那个年纪一大把还把我拱上去的李长老吗?
干嘛怀疑,就是那老头的错。
伴随着搔痒耳朵的声音,一阵风掠过。
即便寒冬已过,春夜依旧寒冷。
身上只穿着单薄武服却不觉得冷,全赖仇炎火轮功的功劳。
短促的喷嚏声让我回头,看到武延和魏雪儿站在那里。
武延向我问好的同时,魏雪儿走了过来。手里攥着大把布料。
听到魏雪儿的话才注意到自己的手。
表皮全蹭破了,正慢慢渗出血珠。
仇妍淑当时全身裹着内力,想必是毫无防护直接挥拳的反噬吧。
早已在丹田蕴藏内力之人再生速度比常人快,这种程度的伤放着不管很快就会消失。
没等说完魏雪儿就用布裹住我的手。不知所措地来回缠绕着,手法依然笨拙。
其实本想自己包扎,但看到魏雪儿扑簌簌掉眼泪的样子,终究不忍心打断。
彭长老揍彭宇真时明明很兴奋,区区这种小伤却这么大反应,让我有点困惑。
‘居然能让魏雪儿包扎,真稀奇。
这可是未来天下第一人亲自服务,算得上光荣吧。
哗啦啦缠着的布直到有我手掌两倍厚才停下。
魏雪儿抚摸着分不清是手还是布团的东西抽泣。
「本来不疼的,被你这么包着可能要疼了。
「…啊对。
稍微散了会儿计划外的步,沿着夜路走了一阵便回到住处。
‘不知道。
我决定不再刻意在意。
事到如今本就不存在的亲情怎么可能突然萌生。
仇妍淑是。我也是。
回到住处发现我房间亮着灯。正想询问周围佣人怎么回事,对方突然脸色煞白惊道:
‘呃…?您不是提前打过招呼…?
说话间整张脸瞬间变得惨白。
房间里传来动静,心想究竟是谁来了便推开门,结果发现那里。
疯崽子…不对 是彭宇真坐在那儿。
「幸会,在下名叫彭宇真。
「知道的。彭少侠。
「可以亲切地叫我彭兄或宇兄。
这疯子怎么会在这里。
而且彭宇真身旁的彭雅熙为什么捂着脸。
看她耳朵通红的样子,想必是羞恼到极点了。
彭雅熙粗暴拽住莫名套近乎的彭宇真的衣襟说道:
「兄长…我们惹了祸是不是该先道歉?」
声音里能听出羞耻的颤抖。
听到彭雅熙的话,彭宇真露出恍然神色。
「说得对…既是退婚关系,本该让雅熙回避的。我太没眼力见了。
「怎么办…真是个疯子啊。
对彭雅熙的话深表认同。
「抱歉深夜冒昧来访,我们家疯子…兄长非要来看你实在拦不住。
「可以叫我宇兄。
「不必了,这样就好。
不想被缠上啊这位爷。
直到让侍从新沏的茶凉透,彭宇真始终挂着和善笑容,再没多说半句。
莫非李长老闯的祸要算到我头上?虽然稍有好转,但彭宇真一边脸颊仍肿胀着。
那是被李长老直接击中的部位。
‘还说什么控制了力道…。
这哪门子控制力道?要是再加半分力,脑袋怕不是要开瓢?
“”
不知为何总觉得真会那样,有点瘆得慌。
「我与李长老所为毫无干系。我可是明确劝阻过那位大人。
见我满脸困惑,彭宇真继续道。
「没什么要紧事,既是来见剑凤的胞妹,也是想再瞧瞧这张脸,顺道就来了。
没听说过彭宇真和仇熙凤有交情,当然我和仇熙凤也不算亲近。
硬要说的话,比和仇妍淑的关系稍好些?
「我自认是相熟的,剑凤那边就不好说了。
‘那就是不熟了。
想到仇熙凤的性子更该如此。她和彭宇真打起来倒有可能,绝无可能和睦相处。
「所以顺道来混个脸熟。
「跟我混脸熟是要派什么用场?我又没什么本事。
半个被世家放养的家伙能有什么可图。
何况与彭家还有过退婚之仇,实在称不上关系融洽。
彭宇真开口道。
「我原以为仇家有趣之人唯剑凤而已,没成想还有一位。
这是在指我。
有趣?突然说什么有趣不有趣的。第一次见面时就这样,一直寻找乐趣,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。
‘总之是个奇怪的家伙没错。
想到将来会出现的高手们没一个正常的,从小就这样也没什么好惊讶的。
当然不想被牵扯进去的心情依旧没变就是了。
考虑到彭宇真将来会被称作刀帝,现在拓宽人脉或许不错。
‘总觉得是个难搞的人啊。
或许是因为他难以捉摸的性格,确实是个棘手的人物。
「若要混脸熟的话,去找在其他房间的那位姐姐混岂不是更好。我这边实在没什么用处。
「现在不去,明天再去不就行了?」
「我是来见仇公子的,其实对仇小姐并无特别兴趣。
「嗯,抱歉。我不太擅长这种事。
天啊这人到底该怎么应付。
最近稍微平复的头痛似乎又要发作了。
彭宇真不知是否明白我的心情,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令牌。
「这是我要给孔公子的令牌。
黑色令牌上只用黄色纹样写着个「彭」字。外观虽不起眼,但似乎是什么重要信物,彭雅熙正吃惊地瞪大眼睛。
「哥哥再怎么随意也不该把这个轻易送人吧?」
「有什么关系,既然是给我的,我想给谁就给谁。
「这是证明彭家宾客身份的令牌,持此物拜访我们世家,可获得同族般的礼遇。
哪有突然塞给人这么烫手山芋的。
要是收了这玩意,感觉就真没借口不和彭宇真扯上关系了。
「毕竟我和您家有过退婚的前科…」
「我不在意那些。
「恳请公子收下。
中途插话的彭雅熙发言像嚼麦芽糖般被无视了。家结善缘本非坏事,但——
完全无法理解彭宇真为何突然来这一出。
「要不您留着送给我大姐如何?听说两位交情甚笃…」
「早试过了,剑凤根本不理睬,连我都觉得这可是稀世珍宝…为何要拒绝?」
早被拒绝过了啊!该死。
「我是对公子你感兴趣才送的。
「我喜欢女人,彭少侠。
「啊,当然我也喜欢女性?
为什么要用疑问句啊混蛋。这么说超恶心的。
见我坚持推辞,彭宇真遗憾地将令牌收回怀中。
彭雅熙羞得不敢抬头看这个发疯的兄长。
幸好这丫头还算正常。
越来越想直接躺平了。
或许是突然比武消耗太多体力,此刻疲惫不堪。
彭宇真似乎注意到我的身体状况,虽然遗憾但还是缓缓起身说要告辞了。
看来要办的事真的就只有这些了。
正要离开的彭宇真突然问我。
「嗯,应该是这样吧。
身为世家正派子弟,要作为武林人士生存,必须至少一次通过武林盟创建的神龙馆。
武功之类的本家或门派自会传授,倒是不必操心。
但要作为镇守魔境门的剑队成员,必须从剑馆毕业获取应对魔物的知识和资格才能领取剑队证。
其实剑馆并非只有神龙馆,各地都有设立。
但作为正派主流的世家门派,默认都要去武林盟主管的神龙馆。
入馆后的培训期长达整整一年。
我可没有奢侈到能随意挥霍一年光阴。
「那很快就要成为我的后辈了呢。
彭宇真咧嘴笑着,砰砰拍我肩膀。攀不上血缘又送不了礼,这是要打同学牌?
‘被李长老揍成那样还不够,现在又对我死缠烂打算什么’
就算是女人这么做也够恶心,大男人这样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。
彭宇真离开住处时,彭雅熙跟着走到门口突然停步看我。
「之前说听着恶心,现在到底想怎样?」
彭雅熙犹豫很久才开口。
「突然没头没尾道什么歉。
「退婚那天我把你过肩摔还折断了胳膊。
「我到底干了什么要让你下这种狠手…。
「你说我是妾室生的杂种什么的。
「那确实该打。
就算双臂都被折断也无话可说。反倒向我道歉的彭雅熙让我感到诧异。
「不用道歉。要道歉也该是我来,那时候对不起了。
同是庶出出身,谁又比谁高贵呢。
纯粹是自卑心作祟罢了。
接不接受道歉是彭雅熙的自由,但她表情似乎明朗了些许。
「保重。
「你也保重。还有就算讨厌哥哥给的东西,那也是他一片心意,以后总会有用的。
「给了什么啊,刚才那个明明已经还回去……。
后背发凉。仿佛有冰刃刺入。
慌忙摸索怀中,竟摸出了彭宇真先前拿走的黑色令牌。
是彭宇真拍我肩膀的时候。
想到这儿不禁苦笑。
「真是个疯子。
最终叹了口气,将令牌重新揣回怀里。
九龙会第三天。
虽是举办庆功宴兼市集庆典的日子,我却为返回世家躺进了马车。
据说仇妍淑凌晨就已出发。
‘幸好醒过来了。
能完好无损地清醒过来是万幸,但本来就尴尬的事儿这下更没脸见面了。
准备都结束了,马车马上出发。
正想休息会儿,魏雪儿却总撑不住睡意要往我肩上靠。
我赶紧把魏雪儿胡乱塞给其他侍女,自己也靠在马车舆上打盹。